漫谈两则

她们
　　天空淡蓝，太阳暖暖，两个人拉着家常。
　　家长里短，生老病死，天晴天阴，庄稼收成。这样的絮叨，听起来舒服。
　　一个说，你就留下么，娃把韭菜都铲回来了，吃了饺子再走么。
　　一个说，我就是过来看一下你，你啥都好着就行了。
　　一个执意要走，一个再三挽留。
　　她96岁，1925年生人。耳不聋，眼不花，体型瘦小，手脚还算灵便。这是我见过的年龄最大的人中最健康的人。
　　她69岁，做了两回手术，半身不遂。还好，儿女日子不错。
　　两个人住的隔几条巷子。69岁的她是96岁老太太的外甥媳妇。舅和外甥都不在了，妗子腿脚不方便出门，她靠着电动轮椅隔一段时间过来一下。其实，她也是老太太了。
　　儿媳妇笑着说，烧十月一的纸，我来看一下妗子。今个我不吃，你给我留着，明天我来给你送菜再吃。
　　亲戚是最微妙的一种关系，有时让你温暖，有时让你痛心，有时让你尴尬，有时又让你念想。我感动69岁的外甥媳妇惦记着96岁的妗子，更感慨96岁的妗子看69岁外甥媳妇的目光，它穿透了近一个世纪的时光，风雨，和故事。
　

　沙粒
　　时间的沙漏从未放过任何人，每一粒沙子都镶嵌在踏过的深深浅浅的脚窝。
　　在我们长长短短的日子里，我们都是那些沙粒，过去是，现在是，将来也是。今天也许别人硌了我们的脚，明天，也许我们就要踏着别人的脚窝一步一步前行。
　　沧海横流，人生百态。
　　有的沙粒像一枚楔子，牢牢地别进你的生活，欲拔不能，欲忘不得，很多年以后，即使腐朽了，也会随你一起被埋葬。但《道德经》又云：“万物负阴而抱阳，冲气以为和。”它强调万物背阴而向阳，并且在阴阳二气的互相激荡中形成新的和谐体。其实，孤独求败固然是一种高度，而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。人能而且必须的，就是带着这枚楔子，疼着，拼着，不断寻求新的方向和高度。
　　有的沙粒像一枚鹅卵石。也许经历了太多太大的风沙，漂泊了太远太长的路，它学会了豁达，学会了通透，它一定会在合适的地方找到属于自己的空间，精心打磨日子。你一定不要说它世故。其实，世故有七种意思，世俗人情习惯，待人处事圆润周到；世间一切的事务；通达人情，富有待人接物的处世经验；应酬、敷衍；生计；世事变故；世交。你仔细看看，哪一条是贬义？可能是你想多了。
　　有的沙粒像一团火。那团火给人向左或者向右的想法。壁炉的火是温暖，厨房铁锅下的火是喜悦，黑夜挂在灯塔里的火是方向，母亲油灯里的火是辛劳。可是千万不要说那些让人不安的关于火的意思，火山，火灾，怒火，发火，火气冲天，等等。如果真的是一团火，一定要控制好温度，否则用不好，就烫伤了自己。
　　很多年过去了，日子变成了岁月，岁月变成了时光，时光在沉淀中成了各式各样的沙粒。也许曾经做过各种各样的沙粒，最后总有一个标签会被人贴给我们，且行且看着吧。

编辑：陈冰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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